你有多久没有去过剧场了？
在线下演出缩水的当下，像开心麻花这样以线下剧场为核心的创作团体，如何与观众建立密切的陪伴式关系，如何获取直接的反馈，保持创作状态？
2022开年，开心麻花没放过任何机会。春晚小品《还不还》让网友感慨“还得是沈腾马丽”；新电影《这个杀手不太冷静》在大片云集的春节档成为黑马，已经斩获26亿票房。同时，开心麻花还瞄准了综艺这块阵地，年初于优酷上线了首档团综《麻花特开心》，用马丽的话说，他们要让观众不用去影院和剧院，坐在沙发上就能看开心麻花。
水土不服是不存在的，麻花这群活宝搁哪儿都会好笑。
互相揭老底，又互相兜底
《麻花特开心》中的沈腾
一档团综好不好看，是很难被设计的，这主要取决于团队成员之间真实的关系和相处模式。真朋友还是假朋友，等级分明还是“没大没小”，被置于放大镜下，都难逃观众的眼睛。
这次的《麻花特开心》，不仅集齐了开心麻花的“台柱子”：沈腾、马丽、艾伦、常远，还有近两年，在话剧和电影中崭露头角的黄才伦、王成思、吴昱翰、高海宝、李海银等新生代麻花。可以说，这是开心麻花团队氛围的第一次对外“展览”。
第一期刚开始，大家就“原形毕露”。整个团队准备吃火锅，肉刚端上桌，全员开始闷头开吃，不说话也不怕尴尬，沈腾在一旁颇为自豪地解说：“前半个小时我们是不会说话的。”话刚说出口，他就自然而然地从弟弟们桌上抢了一盘肉。妹妹李海银提议：“待会儿吃饱，咱们对歌吧。”大姐马丽不仅不捧场，还乐呵呵地“拆台”：“吃饱就走了！”之后，为了防止大家抢单，主持人说要玩个游戏。麻花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捣乱：“那不用防止，多虑了多虑了。”“可能有人抢跑，不会有人抢单”。
《麻花特开心》中的沈腾和马丽
热热闹闹的火锅局，像极了一出家庭情景喜剧，没有兄友弟恭的假客气和论资排辈的严肃氛围，反而互相挤兑拆台，厚脸皮“耍赖”。当然，最“耍赖”的要属沈腾，尤其是在他对老搭档马丽时。
第三期节目中，两人打门球，沈腾玩到一半累坏了，躺在地上不肯起来，略带撒娇地对马丽说，“你真是又有劲又不懂事。”而在第八期，大家在水中做游戏时，按照规则，每个人需要拿着气球爬上浮板。沈腾没有拿到气球就先爬上了浮板，他假装向马丽伸出友谊之手，说要拉她一把，等马丽天真地游过来，她手里的气球却被沈腾一把抢走，人还被推回了水里。
不过，沈腾在马丽面前，确实没什么形象。2005年，马丽受邀到开心麻花客串，一进剧团，就看见沈腾正踩在凳子上斗地主，那是沈腾留给她的第一印象。而沈腾第一次见到马丽，则是在舞台上。当时马丽的戏份并不多，但沈腾觉得，“她演得特别特别好。”后来，在沈腾的推荐下，马丽才得到在开心麻花演出的机会。
两人合作的《乌龙山伯爵》
二人从2010年开始在舞台上合作《乌龙山伯爵》，后来又一起参加了六次春晚、拍摄了五部电影，合作超过了十年。开心麻花的成员们在接受采访时曾这样形容，在一场饭局里，沈腾会闷头吃饭，艾伦会帮大家掰开筷子，马丽既唱白脸又唱红脸，还要张罗着“来走一个！”
马丽说，自己是在加入开心麻花后，才性格大变。刚入行时，她性格孤僻，台下不说话也不会来事儿，被很多人说“不适合这一行”。加入麻花后她发现，台上这群妙语连珠的喜剧人，台下也和自己一样，是不怎么“场面”的内向型人格。在这个团队里，她反而成了对冷场最为敏感的人。渐渐地，她变成了照顾者的角色。平常排练，马丽会自带食材，给大家煲汤，以至于沈腾私下里称呼她为“饲养员马大婶”。
《麻花特开心》中的马丽
但是，到2020年春晚时，饲养员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。那时，怀有身孕的马丽需要参与春晚彩排和演出，十分辛苦。她发现“身边的男生们好像一下子长大了。”每次去新的排练场地，他们都会提前检查下有没有异味和甲醛。排练时，能让她坐着就不让她站着。晚上一过10点，沈腾就开始催马丽回去睡觉。
麻花们的关系是互相揭老底，又互相兜底，互相嫌弃，又互相照顾。或许正因如此，观众才能在开心麻花的各种作品中，品出一丝温暖治愈。
麻花是怎么拧成的？
《麻花特开心》中的常远
为什么观众看开心麻花的团建会觉得舒服呢？因为这帮人是真熟。
用艾伦的话说，“生活里什么样（节目里）就什么样。”他和常远几乎形影不离，玩游戏时即使不在同一个队，也会勾肩搭背坐在一起。艾伦答错了题时会不好意思，他就抱着常远的胳膊，把脸往上埋。采访时，常远把自己说尴尬了，手还会不自觉在艾伦腿上蹭起来。
因为真熟，才会有自然生动的相处细节。也是因为彼此了解，梗在不动声色中自然流淌了出来。
常远在节目中抱起三百斤壮汉
在第一期猜词游戏中，艾伦一通乱比划，观众一头雾水，但沈腾已经一下子猜中，艾伦比划的词语是“清蒸石斑鱼”，马丽在一旁解说：“这是腾哥最爱吃的鱼。”
在另一个游戏中，大家需要白板上写字，李海银特意提议必须用右手写，麻花们立刻捕捉到她的“险恶用心”，因为沈腾是左撇子。
比熟更重要的，是相似的价值观。在开心麻花，这种价值观叫做“喜剧精神”。而喜剧精神的核心是反权威——人人都是普通人，人人都有破绽，人人都可被冒犯。
艾伦和许吴彬
沈腾，作为团队的灵魂人物，常常被大家欺负得一点面子都没有。因为体力不行，他每次遇到拼体力的游戏时，都会被当“软柿子”随便捏，动辄就会被大家劝说“别为了一个游戏，把命搭上。”
艾伦，则是那个永远被拿智商说事儿的“傻大个”。偶尔智商上线时，就会被麻花们调侃：“这也不像你呀！”
黄才伦，一个日常嘴瓢的业余主持人，他每次介绍游戏规则都会被队友们吐槽啰嗦且嘴瓢。
大家热衷互相开玩笑、“冒犯”彼此，但又了解各自的界限在哪里。譬如马丽，她会在海银、海宝挑战吃几十颗大蒜时，递上一个妥帖的台阶，劝他们放弃。她怼起人来毫不留情，但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帮所有人圆梗。
《麻花特开心》中的猜歌曲环节
这种交情和默契的产生，要从2003年说起。那一年，开心麻花成立了，诸多机缘巧合下，一群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喜剧人相聚于此。
2003年的关键词是“非典”。建筑系毕业的张晨、记者出身的遇凯、《翠花，上酸菜》的导演田有良等一起筹拍的电视剧项目因非典而搁置。于是，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并不繁荣的话剧领域，成立了一家喜剧公司，取名为“开心麻花”。麻花开始拧起来了。
那时，即将毕业的“军艺校草”沈腾，从同学手中接过了一个叫做《想吃麻花现给你拧》的话剧剧本，通过面试的他，成为了开心麻花团队的第一批演员。但这部话剧并没有获得如期的收益，最惨淡的一场演出只售出了4张票，最后只能停演。沈腾还记得停演那天，张晨、遇凯等几人站在雪地里，向那4名观众一一赔礼道歉，返还票钱和他们的来回路费。
年轻时的沈腾
与此同时，从中央戏剧学院刚毕业的马丽，因为家中的餐饮生意一路走下坡路，开始为生计发愁，她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，在剧场演配角。两年后，马丽和艾伦从同一个剧场跳槽到开心麻花。又过了四年，常远加入。
《麻花特开心》第八期的主题是“友谊”，谈到常远的“入伙”，沈腾一本正经地开玩笑：“（我当时）一看常远，家境也比较殷实……”笑闹过后，常远才给出了发自内心的回答：“我是在没工作的时候，来面试腾哥的戏，被腾哥刀中了。腾哥带我出的道。”
黄才伦也说：“（麻花的）企业文化就是拖家带口。”喜剧人们惺惺相惜，互相帮衬，拧成了现在这根麻花。在常远眼中，这好像“一场永远不会散的筵席”。
回归剧场，回归创作初心
借助电影，开心麻花获得了更广泛的关注
2003年成立后，开心麻花用近10年的时间，创作了20多部原创舞台剧，其中包括《乌龙山伯爵》、《夏洛特烦恼》、《旋转卡门》等经典作品，他们逐渐在舞台剧领域跻身一线，成为和北京人艺、大道文化、孟京辉工作室齐名的话剧团体。
2012年，开心麻花第一次受邀登上春晚。小品《我们的幸福》聚焦患上产前综合症的女性，丈夫为了哄她高兴，让兄弟冒充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儿子。这个小品让人们对“郝建”一角印象深刻，麻花因此一炮而红。之后，他们几乎年年都会登上春晚的舞台。
时间快进到2015年，那一年，开心麻花夺得了《欢乐喜剧人》的冠军，获封“喜剧之王”。同年，开心麻花出品的第一部电影《夏洛特烦恼》，在当年竞争激烈的国庆档中，成为一匹黑马，收获14亿票房，7.8的豆瓣评分。接下来的几年中，《驴得水》成为当年评分最高的华语电影，《羞羞的铁拳》和《西虹市首富》分别获得22亿和25亿票房。
开心麻花的电影作品
但是，看似傲人的小品和电影成绩，还要归功于大家在剧场的积累。在剧场演出中，观众的反馈是即时的，如果不好笑，场子就会冷掉，这无疑给了创作者更直接的压力。每场线下演出时，麻花成员都会记录下观众的反应，哪个包袱笑了，哪个包袱没笑，笑的声音大不大，两次笑声间隔了多久，借此不断优化剧情。
开心麻花如今大火的IP，无一不是诞生于剧场之中。在电影上映前，舞台剧版《夏洛特烦恼》已经在全国巡演了300多场。开心麻花的副总裁汪海刚曾在采访中表示，电影大卖，是基于一次次与观众面对面的互动，反复锤炼的笑点包袱和连演多年的经验积淀。
对开心麻花来说，剧场有着特殊的意义。曾有记者问沈腾，人生最快乐的是什么时候。沈腾回答的不是《夏洛特烦恼》等电影的大卖，而是开心麻花还在东棉花胡同、和平里辗转的时候，他们一群年轻人，喝着酒，撸着串儿，没日没夜琢磨包袱儿的日子。
马丽和艾伦
因此，在《麻花特开心》第12期收官节目中，麻花们一致选择了具有特殊意义的主题——回归剧场。麻花们分成两队，为争夺年度大戏的制作权，打起了擂台。这期主题的呈现意味着麻花们回归创作的初心。在他们看来，剧场的经历除了磨炼了喜剧技巧，还带给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：关注普通人的生活，呈现真实、不矫饰、不做作的演出。
回顾开心麻花的作品，主角无一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，接地气，不悬浮，也敢于讽刺。拿沈腾塑造的男主角来说，不管是郝建，还是夏洛、王多鱼，都不是传统高大全的英雄人物，都是带着点小怂小坏，或者小贪婪，但内心深处又有善良的基底。这样的角色，最接近人本来的样子。
演真实的人，说真实的话，需要创作者对普通人保持“平视”，对社会现实保持关照。小品《扶不扶》，说的是好人不敢做好事的道德困境；小品《投其所好》，讽刺的是拍马屁的职场怪象；今年的春晚小品《还不还》，则是讽刺老赖对债主的PUA。而《麻花特开心》的制片人吴晓此前接受采访时说：“我们不希望去片面迎合观众，做纯搞笑的内容，而是希望把一种情怀和关照体现在节目内容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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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目在横店录制时，大家吃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馄饨摊，开心麻花的总裁张晨和做馄饨的师傅攀谈起来，了解到他是附近的龙游县人，卖馄饨卖了几十年，下厨过程中一直使用山泉水，也因此见证了当地水质的变化。不久后，这位馄饨摊老板就成了第六期保护水资源主题节目中的嘉宾。
除此之外，《麻花特开心》还邀请过渔村村民、民乐演奏者、在篮球馆擦地的小哥和基层球队的女足队员，来节目中讲故事；也将代际沟通、文化遗产传承、回乡创业等主题巧妙地注入节目，试图引发更广泛的思考。
说到底，一根面包拧不成麻花。拧成开心麻花的，一根是快乐，一根是情怀。
参考资料：
1 《开心麻花还能“开心”多久？》，中国企业家杂志
2 《开心麻花：做舞台剧，我们是认真的》，中欧商业评论
3 《沈腾 懒是我的保护色》，人物
4 《开心麻花专访》，2020年央视春晚特别节目
5 《沈腾、马丽、艾伦专访》，非常静距离
6 《后来者居上的〈麻花特开心〉，是如何炼成的？》，博客天下
策划丨三联.CREATIVE
监制丨沈艺超
微信编辑、设计排版丨李佳星
作者丨路子
图片来源丨《麻花特开心》、unsplash
